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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的伤口还没止血,高景徒然地捂了一会儿仍不见效心如死灰地撒开,任由那处淌血不断濡红了衣襟,开口却是个奇怪的问题:
  “你不问她如何了吗?”
  青天白日,但内心却一片灰暗,贺兰明月闭了闭眼:“如何?”
  “她生辰在九月初一,景明十八年的九月初一。父皇赐了‘思’为名字。那天……其实很凶险,差点一尸两命,我以为这是老天决定了后路,但刚回东宫就听见了她的哭声,我那时想,这是一条命。”高景恍惚间自言自语一般,说话声音很轻,时而笑,时而皱眉,倒真像痴癫了。
  “她五官都像你——其实背地里说闲话的人不少,觉得丢皇家颜面。再说刚出世也看不出来,但我就是觉得像,以为睁开眼也会和你没差但她眼睛是黑色……明月,我太想你了……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,怎么能任由杨芙蕖生她出来!
  “后来也许是我的错全报应到她身上,没多久,杨芙蕖就投湖了。我当时想,这下可好,没人知道她双亲俱不在,只能我来抚养。可我讨厌孩子,实在很难全情全意地喜欢她,太吵了太吵了整天都在哭个不停!
  “王叔骂我不想让人好过,她还小,没学会说话就生了病,差点烧坏脑子——我那时真怕她变得和晟弟一样,晟弟也是少时这样的经历,至今思绪都不清不楚!于是我天天守着,想看,又不敢看,怕她懂事太早知道我舍不下她……后来治好,太医说已是万幸,她却再没说过话。
  “御医院检查过许多次,他们说她是健康的孩子,喉咙耳朵都没问题,可她就是不开口。女医对我解释,兴许大病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,那时本该学说话,她没学到,不知道怎么说话了……
  “对不起,对不起,明月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
  “我从来没想她真的成残疾,但她……她说不定哪天又能说话了呢?明月,她很聪明,认字很快,比昱弟也不遑多让……”
  他诉说那个孩子时,贺兰明月也陷入两难。
  分明和自己无关,高景一说,一颦一蹙,仿佛就真的与他从此血肉相连。贺兰明月不知道怎么面对内心,他刚是确实起了杀意。
  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还被放不下,他说是“我太想你了”。
  贺兰明月觉得自己内心也扭曲得毫无原则,明知高景危险,疯魔,工于心计。他可以离开高景,不原谅他,不回头,但他没法不爱。
  哪怕有这么多难以释怀的回忆喧嚣,沸反盈天。
  爱就是爱,恨就是恨。
  高景就是个疯子,他就是爱这个疯子。
  不知过了多久,贺兰明月深深呼吸总算平复心绪,他明白再怎么无法接受都已经成了定局不如先让自己稳定下来。见对方还手足无措,一直哭,他走过去撕下腰带一片绑在高景手腕替他止血。
  伤口不深,但抹开时高景仍直抽气,贺兰明月攥紧手腕时高景吃痛,又不敢喊或者小声说疼,只得忍住所有。
  “发生了什么事你也知道,我一早觉得洛阳危险怕高泓会针对她,早便托皇姐带到平城抚养了——她现在就在这儿。”他仰头看向贺兰。
  “你想看看婵娘吗?”
  贺兰明月手指力度逐渐加大,要捏碎他的腕骨一般。
  面前那张如春晓花、如中秋月的俊秀容颜经过许多年后轮廓不再青涩,但五官映出的仍是他记忆最深处第一次感觉到光与暖的人。
  高景对他有十二万分的坏,也有最初最早十万分的好。
  脸上因为疼痛绯红颜色更深,高景始终没有避开,执着道:“千错万错,那也是一个生命——你不喜欢,皇姐也不愿让她同我回洛阳。但是,你想看看吗?”
  他宁愿高景说需要皇族有后才出此下策,也不愿一切都因为“我太想你了”。
  “见一见她好不好?”
  “……”
  “你不肯,以后就不见了。”
  有滴热泪似是而非地落在他捏着高景的手指上。
  贺兰明月一怔,松开高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才发现从某个不知名的时刻鼻腔酸楚一路淌入他的心底。
  红花翕动,风动,池面冰解,微皱。
  他莫名听见那瞬间的破碎之声。
  公主府邸西苑外,贺兰明月孤身一人按高景所说靠近了。他拒绝高景与自己同来,看出他心乱,高景并不勉强,手上带了新的伤痕他也要处理。
  贺兰明月一阵浑噩地站在西苑半圆门洞边,暖春时节,阳光正盛,白墙垂落几缕藤萝,上面已经可以看见几朵纤细的白花了。
  从门洞而入,一方小小院落便呈现眼前。此处没有森严守卫,也无人声,一切都显得十分宁谧。活水从中穿过,宛如小桥流水的景象却要细微得多了,大约未防止孩童落水,溪流极浅,水声潺潺甚是好听。花木繁盛,处处布置都用心,唯一的大树挂着秋千,旁边就是通往书房的一条小径。
  贺兰明月没来由松了口气。
  他可以回去了,已经跨出去这一步剩下的都无所谓了。
  这么想着贺兰明月立刻转身,下一刻,从大树后转出个一丁点儿大的孩子——之所以说一丁点儿,在贺兰看来她实在太小了,像个被包裹得圆滚滚的团子。
  团子扎着两个发髻,额前细碎刘海精心搭理过,衣服合体,绣鞋鲜艳,无一处不昭彰她确实被好生照料长大。看见眼前着胡服、不加修饰仍挡不住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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