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39

 “金榆虽然卖了,但几年后,季平又把它买了回来,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明映。可那以后,明映的心理状况就有点失控了。后来你长大了,也知道了。”
  “所有事情闹成这样,说到底,还是方家欠他。”
  凌焰突然觉得有些饿,就点了些吃的。
  方明柏看他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大口塞饭,眼眶一下就红了,转开头,开口微哽:“你爸对你妈妈应该是有感情的,但是......”
  但是之后,方明柏说不下去了。
  如果说到现在,凌季平对方明映还有多少恨,方明柏其实不是很清楚,毕竟人都死了。
  而且方明映的死,凌季平不是没有一点责任。
  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团乱麻,扯来扯去,都扯不清。
  四周依旧和进来时一样,缓慢摇曳的颓靡调子,酒精的气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各色香水味,游荡在昏昧的光线下。外面一派光天化日,所有的一切被包装得有迹可循。而这里,那些袒露赤|裸的,分毫毕现,一眼就能望穿,到处都是难以摸清的真伪和难以接受的感情。
  “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。”
  “我是被怜悯的存在。”
  反胃的感觉压迫到嗓子口,凌焰拿起酒杯大口灌下,吞咽的动作克制而用力。嗓音颤抖,但语气却异常冷静。
  “凌焰,不是这样的......”
  方明柏第一次发觉,原来有些话,可以说得如此无力。
  凌焰低头继续把饭吃完,这一次是细嚼慢咽,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——让身体做点什么,分散下注意力也好——尽管痛苦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到手腕,他死死地捏着勺子,弯曲的指关节和包裹着的皮肤呈现一种尖锐到扭曲的弧度,原本细微的肌肤纹路变得清晰而狰狞。
  “我恨了那么久的人,其实我更应该去感激?”
  凌焰吃完了,抬头对方明柏说道。
  眼睛血红,眼里有泪。
  -
  凌焰从来不是一个克制的人,相反,在方明柏接触的人中,自己这个外甥的脾气比任何人都要暴躁、不受驯。
  但是当凌焰问完那句、方明柏沉默不语之后,两人只是坐在冷清隔绝的酒吧里,一杯接一杯地喝完了桌子上的酒,然后结账离开。
  方明柏最后醉得一塌糊涂,凌焰拖着人去车上,全程思维清晰、动作镇静得一如往常,甚至脸上的神情都与平常并无二致。代驾来了之后,凌焰还能从手机里找出酒店的位置和房间号,嘱咐好好把人送进去,并道了声谢。
  然后,再次给自己叫了代驾。
  凌焰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,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,多到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酒里,浮浮沉沉,头晕目眩。酒精让一切没了实质。四周的墙壁、来往的人群、停驻的车辆,日光之下,这些似乎眨眼间就可以被融化、被蒸发,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  只有他。
  只有他心底的块垒。它们坚硬无比、层层叠叠、无休无止,一步步垒向他的心口,让他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滴血液的流淌都变得艰难沉重。最后,凌焰蹲下身按住自己的头,站立的力气都丧失殆尽。
  可即使是这样,他也无从发泄。
  ——如果说以前有资格有理由,但是现在,他连面对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。
  他好像只剩下痛苦。
  代驾的司机看上去是新手,路况不是很熟悉,路上问了好多问题。凌焰坐在后座,脸色虽然苍白,但解答得很有耐心。
  和陌生人的交谈,三两句言语,比起面对心里的那处横亘,似乎显得轻而易举。
  凌焰专注在每一道岔路口,每一个红绿灯,倏忽而过的地标都能让他仔细分辨很久。
  可即使是这样,当车子停下,交谈结束,他独自一人坐在车里的时候,酒精将他浸得快要发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。
  骨头被分解,力气被攫取,只剩下一副虚张声势的脆弱皮囊,不堪一击。
  江渝不在家里。
  这个人总是这样,说不出门,然后必然出门。
  言行总是不一致。
  喝多了感觉很不好,如果待会吐了就更不好了。
  凌焰不想给江渝添麻烦,他进了浴室给自己催吐。
  五脏六腑被迫绞在一起的时候,生理性的泪水被刺激出来,这似乎是一个契机。一个发泄的契机。
  凌焰闭眼,坐在地上靠着冰凉的墙壁,让自己慢慢哭了出来。
 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份沉重到窒息的痛苦。那些理所当然的怨恨一下全部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,毫不留情地指责向自己。
  之后,愧疚接续着痛苦,让他都不敢去想怎么再次面对那个人。
  而到了这个时候,泪水冲走酒精,洗刷出了满腔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憋屈。
  凌焰产生一种破罐破摔的情绪。
  凌季平真是可以。真的很可以。他以为他是什么,大圣人吗?心怀广阔到容纳一个不爱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。心里怀着的,其实只是一种施舍的怜悯与无动于衷的漠然。
  他甚至不配做一个父亲!
  他把他当什么?
  一个不能无辜牺牲的存在?还是一个——
  凌焰恶毒至极地想:还是一个让她母亲无时无刻不后悔的污点、一个证据!
  他为什么要允许他生下来?!
  为什么!
  ——真好。
  他又有理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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