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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阴天,小雨时断时续,湖面也看不出什么波纹,“她害羞不敢和你说,看你马上毕业了,怕以后来不及。”
  说完这话才敢把眼神落回杨剪脸上。
  “可是我在谈恋爱啊,”原先的诧异已经烟消云散,杨剪看着方昭质,真诚得有些可恨,“你和她说不好意思了。”
  “你在谈恋爱!”方昭质惊道。
  杨剪似乎有点莫名其妙,洁白花瓣攒了一手,他往垃圾箱走去,“快一年了,有问题吗?”
  “我就,有点惊讶,那帮哥们也都不知道吧,”方昭质语塞了,这让他更急于捡回自己的伶牙俐齿,“前两天我还在想,如果你哪天真的爱上一个人,长长久久的那种,肯定是欠她很多钱,上千万上亿了,一辈子也还不清。”
  “这也太惨了。”杨剪笑。
  “什么惨?”方昭质想问清楚,“欠钱,还是爱上一个人?”
  “一样惨。”杨剪这样回答。
  方昭质捏紧伞把,又问:“那这次能长久吗?你和那个人。”
  杨剪站定在石舫旁,垂柳下,细雨绵绵中,身边立着湖岸对面被雨丝划出噪点的博雅塔。他静了一会儿,轻声说:“但愿不。”
  仿佛他所见到的模糊的青与灰与他们面前的湖水并不是一个世界。
  06/
  那次失败后方昭质并没有太多的低落情绪。典礼前的最后一两个月,没有毕业生会老老实实闷在校园里,而大三医学生的日子狼狈得像只陀螺,杨剪很快淡出他的生活。至少,只要他不刻意去回想,杨剪当时的模样便不会在他心中刻上更深的印痕。
  有时他幻想那女孩的模样,却又一触便退缩,不忍再继续。倒不是怕把自己衬得凄凉,他争不过女孩儿,合情合理,把自己套在女孩儿的壳子里去试口风,还是输了,这也没什么,总有个先来后到嘛。
  方昭质只是越来越觉得,无论和谁在一起,对“杨剪”这个词来说,都是一种破坏。
  他想自己大抵是不需要恋爱的那种人,更不会为恋爱而痛苦,他希望杨剪也是。
  因此毕业典礼当天方昭质翘课去了邱德拔体育馆,他想好好再看几眼,跟杨剪说句拜拜,再送上自己真诚的祝福——祝你永远不要欠钱,不管是哪一种。他还是被实验课拖住了,迟到了一些,典礼已经结束,领导们都走了人,几万人的方阵被打散,零零碎碎聚在一起,商量着拍照聚餐的事。找杨剪呢?是啊,他在哪儿呢?这对话重复了几遍,最后人却是方昭质自己找到的。
  他觉得杨剪已经走了,也就没再抱什么希望,灰溜溜穿过操场,却在路过农园餐厅时蓦地停住脚步。
  杨剪在一丛圆冬青旁边,两手搭在一人腰后,低着头说话,正在笑。
  而他怀里那位踮脚往上蹭的,竟然,不是任何一个姑娘。
  方昭质贴着墙根绕到另一个角度,又看了好几眼才敢确认。
  真的不是。
  他把杨剪的学士服穿得松松垮垮,帽子挂在手腕上,后摆都快拖到地上了。
  他也在笑。
  是叫“李白”吗?
  是……男的?
  四围来来往往,那么多人,杨剪就不怕被看见?抱住他晃,俯身听他耳语,并不像抱着一只小狗。
  天气太热了,好一片晴空万里,大把阳光从柿子树的叶隙间筛过,落上他们的脸,变成金色的灰尘。方昭质那天才承认自己深受打击,让他输的不是性别,不是杨剪的为人,而是他自己。再也没有人会挂着一身乱伤,陪他在宿舍楼外哆哆嗦嗦地坐上一夜了。
  他决定忘掉这件事。
  07/
  总体来说,方昭质的遗忘非常成功。弹指而过便是如此,他提前修完课程,也就提前拿到了毕业证,后来执业资格证也拿到了,他主刀的第一场手术,对象是医院晋升势头最旺的副院长,也是他自己的父亲。
  好大一颗瘤子长在肝里,父亲点名要他做,方昭质就做了。
  做得面不改色,一丝不苟,脱了手术服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冷汗,心中却依然缺乏波澜。他知道自己的人生道路又被加速了一段,按照父亲的旨意,全院的人都盯着,他完成得不错,就算是太子爷,那也是有本事的太子爷了,以后大手术都能上手,不必在像无数个小医生那样苦苦磨练,苦苦地等了。
  这是冷漠吗?切割自己父亲的肝脏,他不想呕吐,也没有纠结,更不会去琢磨未来。
  他想必已经享受了诸多来自冷漠的利好。
  几十场,几百场手术过后,他又切过了不少肝,接到杨剪的电话时,他的平静仍未被打破,听着远离七年的嗓音,想着无非是再多切一个。
  直到他听杨剪介绍,那是我的弟弟。
  直到他趁那位弟弟做CT的时候把杨剪叫回办公室,问他如果结果真的不好,需要化疗,放疗,吃药,做手术,住ICU,等等的一切,家属这边最多能够承担多少,杨剪说两百万。
  “我只有两百万。”杨剪似乎没有考虑别的。
  你哪儿来的两百万!方昭质差点站起来质问。
  08/
  北京市协和医院,多少将死之人眼中的救命草,住一晚排一年打一针要五万的传言也不是没有,事实尽管没有如此夸张,面对肝里的毛病,准备两百万以防万一也在合理区间之内。
  在方昭质看来,莆田系医院的报告单无疑十分可笑,可是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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