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聿站在楼梯口,仰头望着她。
林棉一言不,扶着栏杆,一步一步朝下走来。她走得很慢,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。
走到倒数第二阶时,她停住,突然蹲下来,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。看起来像一只迷路的鸟,羽毛凌乱,脖颈低垂,找不到可以栖息的枝桠。
她的头和眼泪杂乱地糅在一起,手背上也蹭破了皮,血迹干涸。她不去擦,只是用手臂紧紧抱住自己,在防备着这个世界。
雪已经停了。楼道很空旷,冷风从没有窗户的地方猛烈地灌进来。
林聿走近她,缓缓伸出手臂,要去牵她: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林棉抬起头,眼睛又红又肿,湿漉漉地盯着他看。那一刻,她眼底有难以言说的悔恨。
然后,她毫不犹豫地抬手,把他伸出的那只手打掉了。
“是我自己愿意的。是我自己。”他说。
林棉摇摇头:“你要去北方,一定还有办法改的。我可以去找校长,找舅舅……舅舅应该认识他们,实在不行,还可以找爸爸的朋友……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林聿没有回应,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:“你的脸擦破了。”
“你现在管我脸干什么!”她站起身,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推开,力气大得几乎是在狠,像是要推开一切让她痛苦的东西。
“不好看了。”他摸摸她脸上的伤痕。比起她的愤怒,他显得分外平静。
他看着她,补全这段日子里无数次想象过的她的模样。他太久没有看到她了。他们重新生活在一起,是从幼年那个炎热的暑假开始的。此后无论生什么,他们从未真正分开过,直到这一次。这段时间是他们分开最长的一次。
比起将来要去哪里,林聿更在意的,是她现在在这里。
“回家吗?”他低声问,“我们回家。”
林棉没有回答,只是用双手捂住了脸。他上前抱住她,她没有挣开,把脸埋进他脖颈处,像是藏进一块安静的暗夜里,无声地哭了起来。林聿抚着她的头。寒风掠过,他一动不动地站着,陪她,一同承受这个冬天。
舅母看到林棉和林聿一前一后进门,明显愣了一下。
她从客厅出来,语气尽量平常:“外面很冷吧?幸好雪只下了一小会儿。我正好煮了红枣姜茶,你们喝点暖和暖和。晚饭还要等下。”
林棉嗯了一声,她摘下围巾,林聿接过来和他的围巾一起挂在玄关的衣架上。
舅母的视线落在到她脸上:“棉棉,你脸怎么了?”
她的目光在兄妹之间转了一圈,怕他们之间闹了什么新的不愉快。
“只是下楼时不小心摔倒了。”林棉说。
舅母听着这话,目光却没移开她的脸。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法,但她也知道,林聿不可能真的动手伤她。
“王子瑜,帮妈妈去拿碘伏。”
王子瑜的眼睛还黏在电视机上的卡通人物上,听见这话只是敷衍地“哦”了一声,身子一动不动。
“我去拿吧。”林聿说。
“不用了,”林棉立即开口,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,“只是一点点。”
舅母端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走出来,把杯子放在桌上,带着点心疼地念叨:“哪是一点点,这么白净的脸,爱惜都来不及。”
她招呼林棉和林聿:“快过来,趁热喝。”
接着语气一转,朝客厅喊:“王子瑜,电视给我关掉!叫你拿个碘伏,磨磨蹭蹭的,耳朵是摆设吗?”
“好烦啊!”王子瑜尖叫,不情不愿地从沙上跳下来,正好卡在卡通片最精彩的地方,她气鼓鼓地走去拿碘伏。
回来时,她看到林聿正坐在餐桌旁,眼睛一亮,语气立刻变了:“哥哥,你好久没来我家了!”
她放下碘伏,用手臂环绕住林聿的脖子:“哥哥,你的伤口好了吗?那天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。”
林棉舀姜茶的手一顿。
舅母立刻打断:“子瑜,别胡说八道。”
林聿自然接过话头:“已经没事了。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他说得轻巧,还刻意绕过了死这个字。
这当然是假话,他的胸口那里留下了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痕,还没有完全长好。医生叮嘱他短期内不能搬重物,肺那块也要小心。
“那就好。”王子瑜放下心来,那次真是太吓人了,她看见哥哥和姐姐身上都有血,幸好爸爸已经在门口了。
“哥哥,你今天住我们家吗?和姐姐一样,你们能都住我们家吗,好不好?”
林聿没有立刻回答,舅母倒先开口:“是啊,你也住过来。我社区的工作时间能调,照顾你们也方便。”
她话音刚落,林聿看向林棉。而林棉只是低着头,盯着碗里的姜茶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片刻后,他说:“不了。等保送录取下来,我基本不用去学校了,我想先找份工作。住这里就太打扰了。”
舅母敏锐地捕捉到了保送录取这个词,下意识地看向林棉,确认她是否已经知情。看不太出来。
想到这些,她轻轻叹一口气,语气尽量放缓:“怎么这么急着工作?等天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