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了,有个东西,姐姐叫我转交给你的。”
嚼完草,把碗洗了,程牙绯突然说要去停车场拿东西,给了她一个文件袋。
在裸体围裙的情况下给这种正经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好。
接过文件袋,周品月疑惑地说:“姐姐?”
“你姐姐啊。”
“表姐。”
“好好好,表姐。”
“她说这是什么了吗?”
“没有,就说要给你,”程牙绯耸耸肩,起身靠近咖啡机,“你要喝咖啡吗?这个出来是意式浓缩,我一般加冰加奶。”
“好吧,谢谢。”
胶囊放进去,盖上盖子,咖啡机出装修似的巨大噪音。
周品月坐在餐椅上,扯了扯胸前怎么匀都匀不好的布料,说:“那个,东西也吃完了,我能脱掉了吗?”
程牙绯手里拿着起泡器,正在搅牛奶,瞥了她一眼,轻笑说:“你打算全裸喝咖啡哦?”
“我说穿上正常的衣服……”
轻笑变成大笑:“我开玩笑的,你去穿呗。”
“滚啦。”
制冰机吐出冰块,滑进盛好牛奶的玻璃杯。
等换好衣服回来,一杯冰拿铁已经做好了,还插好了吸管。
周品月坐在自己那杯前面,搅动着冰,让它出悦耳的清澈声音。
“我记得阿姨也很爱喝咖啡。”她说,看见程牙绯从手机屏幕抬起视线,眼珠子飘忽了一会儿。
“哦,对啊。”语气干巴巴的。
“你什么时候自己住的?”
“20岁那年吧。我记得你大学是跑到外省上?”不知为何,那抛回问题的口吻就好像是想堵住她的嘴。
“嗯,想去远一点。”她回答。
“你专业选了啥。”
“电子工程。”
“然后跑去画画。”
既然这样,周品月觉得自己更要问了,“是啊。后来能赚钱了,就干脆继续做了。”说完回答,她马上接下一个问题,“你呢?你留在市里念大学吗?”
“嗯,地铁离家十叁站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会出国留学。”
“小时候我妈带我到处跑,不想去国外了。”显然,对面也使用了和她一样的策略,两人讲话的时机甚至有点打架,“对了——”这是异口同声的。
“你先说吧。”周品月说。
“姐姐说,叫我安慰一下你,是出了什么事?”这种执意不改口的感觉也像是在转移重点。
冰块搅动的声音停了下来。
眼前的那张脸上挂着纯良的微笑,看起来完全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的,但如果是出于关心,刚刚给文件就问了,不需要藏到现在。这是以攻代守,还是转移话题?
“她没跟你讲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没,没什么大事。你说小时候阿姨带你到处跑,是跑哪里?”
“吉隆坡、北海道、悉尼、柏林之类的。你很难过吗?”
“没有啊。”
两个人同步含住吸管,但周品月没喝。
一次呼吸,两次呼吸,五次呼吸后,她们又异口同声地开口说:“那她说安慰……”“所以你周末不用回……”周品月有些强势地把音量放大了,盖过对方,“所以你周末不用回妈妈家吗?”
程牙绯将吸管头咬得扁平,眼睛睁得很大,好像以为还有内容没说完,在等她继续说下去。直到看见她又张口,才为了避免再听一遍那个问题一般,赶忙回复:“不用。最近不用。她……”
尾音长长的,就像在说“我编不出来”。
“她怎么。”
“你喝完了吗?”话锋一转。
“什么?”
“咖啡,你喝完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“那快点喝。”
“干嘛。”
“感觉你差不多该回家了,”程牙绯皱起眉头,难得表达了不满,“可以不要审问我吗?”
“啊,不是,不是审问你。”
“那是什么,咄咄逼人?”
“不是,”周品月有点惊讶,她意识到,眼前的人或许是生气了,语气随之放软下来,“不是,我只是,只是想了解你现在怎么样了。因为我们,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,然后你刚刚哭了,所以——”
接着,她看见对面的那张脸上,出现了一种“你们觉不觉得她很烦”的表情,听见那张脸的主人用有些冷漠的声音,打断她说:“没什么必要了解,只是两个月,只是我给你钱的关系,你也只想要钱吧。不用这么客套的。你看,就算知道你家有什么事,我也不想安慰你,你肯定也一样。”
咖啡可能太冰了。
液体扼住了咽喉,吞咽都变得有些困难。
气氛尴尬得让周品月笑了一声。
餐桌因为受力而出嘎吱的异响。
片刻后,程牙绯有些懊恼地捂脸,起身靠近她,弯着腰,握住了她的双手,用饱含歉意的,黑亮的眼睛看过来,说:“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我知道,我只是想关心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