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完澡后反而精神了,这种情况总是生。
“我只倒了一点点,应该不至于醉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好了,问我吧。”
在周末夜里,坐在沙上,喝酒,聊天,很轻松的氛围,但周品月一口一口地抿着玻璃杯边,听气泡跳跃着出沙沙的声音。她感觉到自己在紧张,仿佛即将上台演讲。
“我这么说应该挺冒昧的,”舌头变得笨拙,并且临到嘴边,她就修改了本来想问的那句话(为什么不想让我出现在公司),“你想让我帮你吗?”
这不是冒昧,应该是听不懂。
“嗯?帮什么。”
“不知道,你告诉我。”
程牙绯笑了:“你是说帮我自慰吗?”
“不是自慰,也不是做爱,我是说,打从一开始,从高中的时候起,你就想让我帮什么忙吗?”
“帮什么……没有啊。”
“那为什么会亲我呢,也没有喜欢我,对吧。”
“你也没有喜欢我啊。”
“嗯,是啊。”
“青春期就是这样吧,会莫名其妙情的。”
“那,为了所谓的原谅,说要包养我,算情吗?”
“你不也收了钱的。”
“可以退给你,我没花。”
程牙绯睁大了眼睛,声音有些紧绷:“你……算了,你就当我是想要好口碑,行吗?”
“那不可能的,你现在在我这里的口碑已经跌到负数了。”
“……也没有那么差吧。”
周品月抬起眉毛,稍微往对方那边凑近了一些,“从你把我甩掉开始,就已经很低了。”
“一点也没有拉回来?”
“没有,更低了。如果你现在还不告诉我,那就真的绝对零度了。”
程牙绯偏过脑袋,嘀咕道:“现实里到不了绝对零度,只能无限接近。”
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讲这个吗?!
周品月忍不住笑了,于是她俩都笑起来。
“……我真服了。”
“对不起,”程牙绯低声说,然后清了清嗓子,“好吧,可能有点吧。”说得很小声。
“有点什么?”
“一开始只是为了叛逆而已,还有一点猎奇吧,后来不是了,后来,后来我也不知道。可能你的蛤蟆确实画得很好看吧。”
“蛤蟆?”周品月甚至需要回想一下,她根本不想记住这件事,“噢,你说那个啊,这个嘛,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黑历史……”
她听见程牙绯笑道:“我不觉得是黑历史啊,很可爱。不过你现在干那种事的话倒确实是黑历史了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她回答,随后有些灰心。
有一种其实十分常见的感情,她也最不能理解——那种“救我于水火”的爱,所谓的救赎文学,以“英雄救美”为开篇,“抱得美人归”为结局的故事。她真正想问的是:你觉得我可以救到你什么吗?我可以对你的生活起到什么益处,就像有些人会为了钱,或为了逃离一个牢笼而结婚一样?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,需要我帮助吗?如果是的话,那是什么事呢?
无论那是什么事,看来确实是这回事。因为好奇,因为一丝自以为是的幻想,和她一样。这方面还真是双向奔赴啊。
“那具体是为什么叛逆,为什么猎奇呢。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。
程牙绯支支吾吾了好久,抿着玻璃杯,最后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,回避地往旁边挪了挪。
真让人火大。
“好吧,免得你又说审问你。”周品月放下杯子,也朝着沙反方向挪,直到两人中间还能再躺一只大型犬。有一瞬间,她几乎暂停了呼吸,硬着头皮说下去,“我姑妈前阵子去世了,”她开口,“所以才有上个星期那些事情。”
“啊……节哀。”
要说完这些,就得趁着一口气,所以她的语速很快,也没理会对方的回复:“我没去她的追悼会,感觉不应该去了。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姑妈在养我,我妈没有工作,每天除了去教会就是念经,生我只是为了奉子成婚,她家里不想要她,从小就丢体校去了,她需要家吧。可能也不怎么信教,教会属于家的替代品罢了。”她盯着吊顶的木头边,感觉到程牙绯在专心地听,可能还在头脑风暴该怎么安慰她,“但是呢,她后来得了一种慢性病,其实好好吃药可以活很久的,她不信医生,信教会里卖保健品的人,就只吃保健品,把自己吃死了。然后呢,直到死她也没觉得和我是一家人。”
说完,她觉得好惊讶,这个想象中十分沉重、令人不忍卒读的,关于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女人的故事,要讲完居然也就是一分钟左右。
她张了张嘴,还想说别的,试图用字数证明这个故事对她的身心存在极大影响,但确实词穷了。
“嗯,就是这样,现在就不是审问了。”于是她总结道,同时感觉到沙面在动,有人挪到她旁边,找到了她的手,没有握住,只是将指尖迭了过来。
“所以我们现在是进入了,聊一晚上原生家庭创伤以便更好地做爱的环节吗?”身旁的人说。
“是呀。”周品月故意回答